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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jinalja'avusan 加拉阿夫斯系之找尋cacingasan 的家

位於屏東縣來義鄉來義村東方約3公里、標高約500公尺的tjinalja'avusan來義部落舊社，是來義部落族人在1954年之前的居住之地，其依著山勢分成aqinaljanan跟cacingasan 兩個區域。雖然，日治時期的研究調查視兩個區域為不同部落：aqinaljanan稱為來社，而cacingasan稱為真雅社。但是，根據族人的口傳歷史，以及2010年周書屺的碩士論文《「多源」的組成與「相似」的風格：試探屏東縣來義部落人群組成與建築風格間的關聯》，cacingasan是舊來義的邊緣區域。

為什麼會想要了解cacingasan 這個聚落呢？記得2017年收穫祭時，部落辦理了舊來義尋根活動，在活動前的村民大會，有部落族人說，去舊來義尋根對我們住在cacingasan的人而言沒有意義，因為上去也找不到自己的家 ，這句話一直在我心裡，也讓我想到鄰居的一位老人家vuvu Angbi多年以前曾對我說：「不要忘了自己是ridiv 家的人，你家屋頂的石板是ridiv的。」但我心中還是充滿著各種疑問：那ridiv在那裡？為什麼在舊來義aqinaljanan只找到家族另一個家名caljas tjainavalj？以及ridiv這個家屋名跟caljas tjainavalj又有什麼關係？

在回到部落工作這十多年間，不管是在文健站，甚至到案家評估失能時，我都會詢問80歲以上的vuvu們： 「您有沒有聽過 ridiv這個家名？ridiv和caljas tjainavalj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可是從來沒有一個老人家正面回覆我，他們都請我回家問父親，父親則是對家族之事隻字不提，直到2020年我參加了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在來義鄉辧理「跟著vuvu不只是聊聊天：2020一起來做部落文史工作坊」，設定pulingav靈媒文化作為主題，開始學習田調記錄。在調查過程中，父親才願意分享他所知道的ridiv家族故事，撥開了我的疑惑，我也將成果撰寫成〈Tjinalja'avusan舊來義系統的靈媒文化及其變遷初探〉在屏大2021「排灣學」研討會發表。隔年，為了繼續探究自己跟ridiv和cacingasan之間關係，我毅然決然辭去5年長照專員的工作，進入屏東大學人社計畫：「他鄉／故鄉：原民遷村的文化培力、創新與再生產」擔任專任助理。

2022年8月屏大人社計畫剛開始執行的時候，屏大團隊便出席來義部落會議，向族人說明未來將會開啟一連串的工作：族譜工作坊、蒐集老照片（拼出vuvu的生命史）、組織培力、文史調查的再生產、支持加拉阿夫斯古謠班的運作、舊來義家名調查及家屋標誌、建立數位地圖、籌辦尋根活動……等等。屏大團隊也向來義文健站說明年度計畫，尋求共同編寫部落誌的契機。同時，成功大學考古學研究所研究助理林文傑進行研究計畫tjalja'avus考古遺址調查研究，原本的調查內容只有研究aqinaljanan聚落，針對caljas tjainavalj和caljas tjaiviri兩家的家屋建築做立面測繪，並使用RTK測量儀器進行測量；直到我提出部落族人的期待以及表示自己希望可以找cacingasan ridiv的家之後，他也與屏大團隊和文健站一起合作，共同透過考古量測、耆老的口述訪談和文健站的文化課程，逐步地完成cacingasan的家屋測量配置圖。

圖：戴玉蘭vuvu所繪之cacingasan地圖。

文健站有一位96歲的lja tavaljan Tju'u戴玉蘭vuvu，我之前也死纏爛打地問了她好幾年，她從來不正面回應我，也多次拒絕我。她總是說：「ridiv就是caljas，caljas就是ridiv都一樣。」不過，屏大團隊於部落舉辦族譜工作坊之後，三不五時到舊社aqinaljanan砍除雜草、整理家屋，並在文健站分享除草與測量的全程側拍等等，團隊累積的種種努力，vuvu都有看在眼裡。某天，我再次詢問vuvu：「我們的家ridiv在cacingasan嗎？在哪一個位置？」她突然間用手指在桌上指：「你們的家在cacingasan的中間啊，旁邊是giring，再過來是ailju'an。」聽到vuvu這麼一說，如獲至寶，我趕緊拿了圖畫紙跟筆，請她畫出來。結果，她一筆一筆畫出山下古道siljete'u通往cacingasan部落的道路，接著又講出以ridiv家為中心往外擴展的8個記憶深刻的鄰居家屋名。

隔天，vuvu到文健站後又跟我說，她回去後一直在想cacingasan的家屋位置，所以這次畫了比較大的格子，從ridiv家開始，一個一個地框畫出她記憶所及的 29個家屋，並解釋說家屋約有50多戶，但實際有人居住約為45或46戶。而且cacingasan的mamazangiljan是ridiv家，vuvu Tju'u說：「現在我們家族血液最純的也最年長的人就剩下我一個了，所以，你要記得我說的每一句話。當時為什麼會到aqinaljanan的caljas tjainavalj我不清楚，但，猜想是因為我們家族有特殊體質，例如tjuapalji在操場上面那個，被部落趕過去的，我想這是神的旨意。」接著提到ridiv在搬去aqinaljanan的caljas tjainavalj之後，為了減少他們往返時間和方便整理，便派遣在draqeling沒有生孩子的夫妻Giyu和Tju'u，以及負責巡部落的Pavaliyus家共同管理家屋，同時也看顧在ridiv家下方部落圍舞的地方Tjaljulus的家屋。

圖：戴玉蘭vuvu畫出ridiv家周圍的家屋。

有了vuvu Tju'u的手繪家屋圖，也為了2023年4月的尋根活動，屏大團隊和來義鄉公所於2月一同前往cacingasan舊社。族人憑著過往的記憶尋找入口，一邊除草一邊找路，帶領我們踏進cacingasan。這是我第一次踏進cacingasan，雖然沒有找到ridiv家屋，但至少有走到部落最下方的日治時期戰歿勇士紀念碑。

左圖：登山路徑；右圖：戰歿者紀念碑。

在第一次尋根活動之後，我的父親劉清勇開始整理自己多年前調查的家屋名，並樂於分享給文健站的長輩們，大家憑藉著印象，開始熱烈討論，於2023年3月23日初步畫出充滿神祕感、未曾被記錄的cacingasan家屋位置圖，至3月27日共同將75戶的家屋圖繪製完成。 有了耆老們的手繪位置圖後，我再用電腦製作比例精確的配置圖，讓族人在參與尋根活動時能夠依循相對位置找到自己的家屋。

左圖：耆老們繪製cacingasan地圖；右圖：透過電腦繪製後的cacingasan地圖。

趕在2023年8月來義村收穫祭尋根活動前一個月，屏大團隊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測量了舊來義cacingasan79戶家屋，並且與來義文健站再次確認家屋位置。 我終於找到了我們的家屋ridiv，從此以後，不論是2024年4月尋根活動，還是2024年9月遷村70週年，乃至於部落族人主動回來，也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家屋。 

左圖：我在aqinaljanan的caljas tjainavalj家屋；右圖：我在cacingasan的ridiv家屋。

【參考書目】
劉雪鳳，2023，〈Tjinalja’avusan舊來義系統的靈媒文化及其變遷初探〉。收錄於李馨慈（Tjuku Ruljigaljig）主編，《探究排灣學：知識體系的建構與連結》，頁375–398。屏東：國立屏東大學。

【延伸閱讀】
Tjalja'avus傳統地名地標的社會實踐：傳統、展示與教育的連結
族譜製作，連結離鄉族人的行動方案
「Tjinalja'avusan舊來義部落尋根活動」紀實（上）
「Tjinalja'avusan舊來義部落尋根活動」紀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