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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流亡？莫拉克災後重建與原住民族人權議題之觀察 （上）

「春耕秋收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家屋昨夜又東風，原鄉不堪回首月明中。
石板遺址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永久懸案未決愁更愁。」

這是筆者2022年8月參與屏東大學（後文簡稱屏大）舉辦的「莫拉克災後[1]原住民族人權工作坊」之後，對族人的處境感同身受而聯想到南唐李後主亡國之時所寫的一闕詞《虞美人》，並改寫而成。

圖：2022莫拉克災後原住民族人權工作坊海報。（圖片來源：國立屏東大學原住民專班資訊網臉書粉絲專頁）

「春耕秋收何時了？往事知多少。」是表達原來居住在原鄉的原住民族；在春耕秋收時有一定的時節，各樣的傳統文化祭典、文化傳承也有一定的節期與程序，而這樣的原民生活文化，未來不知還能延續與傳承多久。莫拉克風災後在屏東、高雄、臺東、臺南、嘉義、雲林、南投等地，共興建43處基地、3,583戶永久屋，安置人數為1萬1,703人，其中超過七成災民為原住民部落族人。風災過後，政府以安全為由，促使受災嚴重的原鄉族人在短時間內簽訂「永久屋」三方契約（政府、NGO機構、部落災民），因契約研擬時間短暫，內容的不完善與缺失在日後一一顯露出來：包括土地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資訊不對等、部落離鄉又離村的文化斷層危機、適足居住權（the right to adequate standard of housing）等問題。

風災過後至今十三年了，原鄉許多重建問題還未解決，甚至有專家學者指出：目前原鄉重建工作只停留在災後安置的階段，還不到重建階段。跟國外類似的災後重建案例相比，國內莫拉克災後重建工作效率極低，許多部落族人被安置在地方狹小、沒有耕地的永久屋社區，過著沒有小米的豐年祭。因此，筆者為族人感慨這樣春耕秋收、部落共榮共享、自給自足、春光明媚的生活環境的美好光景何時才能再現？原住民文化祭典是否會因此消失匿跡？對於不是出生在原鄉而是出生在平地永久屋的下一代來說，原鄉的往事及被迫遷村的故事他們又知道多少？ 對原鄉還有多少情感？遷村多年之後所潛藏的文化斷層危機又能體會多少?

「家屋昨夜又東風，原鄉不堪回首月明中。」這裡的家屋是指山上的原鄉家屋，對於山下永久屋的房子，許多原住民長者都認為；永久屋只是暫時的安置所，不是家屋。筆者至部落訪談，耆老常感嘆原鄉家屋的崩塌狀況，已多年未能修復，因為崩塌的原鄉道路都未修復怎能安全回鄉耕作或將家屋修復？

圖：2020年10月13日，族人為了永久屋增建與運用問題至屏東縣政府前陳情。（圖片來源：莫拉克災後原住民族人權聯盟臉書粉絲專頁）

「石板遺址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意指原鄉許多部落仍有破碎家屋（石板屋）躺在原鄉災區舊址，儘管經歷政黨輪替，重建政策與進度依舊沒有多大改善，只好等待有公義、有同理心、有遠見、有文化知識與世界遺產概念、有魄力的執政文化團隊與族人集思廣益；帶領部落族人回鄉做未來的修復與保存的工作。

「問君能有幾多愁？永久懸案未決愁更愁。」若換位思考，同樣遵守義務繳納稅金的我們，若老家在風災損毀後被閒置十三年仍未被理會，卻還要長年被安置在遠離故土、傳統文化難以傳承，且樓板會漏水、隔音也不好、甚至有些區域每天被肥料臭氣圍繞的永久屋，離開原先在山上能自給自足的生活，在沒有耕地的情況下只能在外地找新工作。面對這些困境時，會有什麼衝擊與感受？更不用說，災後原鄉重建工作好像被政府閒置在一邊的燙手山芋，而永久屋的土地所有權問題，是否能還權於民，也一直懸而未決。

有鑑於重建政策對於族人生活影響重大，災後對於政策批評與檢討聲浪未曾停歇。近幾年來，原住民部落議會開始成立，為了能讓原住民族居住人權的議題受到重視，更集結學界與NGO團體一起行動。2020年開始籌組小型原住民族人權工作坊，2021年正式舉辦並對外開放給有興趣的民眾參與，今年則由屏大主辦第二屆的莫拉克災後原住民族人權工作坊。

圖：2020年10月15、16日，政府不顧族人自焚抗議，仍至永久屋社區拆除增建房屋。（圖片來源：莫拉克災後原住民族人權聯盟臉書粉絲專頁）

屏大今年接手舉辦原住民族人權工作坊有其特殊意義：第一是因為地緣關係，屏東縣是莫拉克風災受創最嚴重的縣市之一，許多受災遷村的原住民部落都位處於此；第二，屏大從7月開始執行國科會人文創新與社會實踐研究計畫，計畫主題是「他鄉／故鄉：原民遷村的文化培力、創新與再生產」，將多年未解的莫拉克災後重建議題作為主要實踐研究課題，希望在與部落族人、地方社群組織協作過程中，重新探尋「異地重建」政策中「原鄉」與「永久屋園區」連結下的文化傳承和創新、人才培育、部落災害風險溝通等族群發展新方向。而莫拉克災後原住民族人權工作坊彷彿是為接下來的協作行動揭起序幕、搭起與各界的溝通平台。未來是否能實際突破過往延續下來的重建政策困境，改善遷村族人的生活，傳承部落的傳統智慧與文化，且讓人拭目以待。（待續）

圖：工作坊第一天活動合影。(攝影／屏大人社實踐計畫團隊)

[1] 莫拉克風災（Typhoon Morakot，又稱八八風災）發生在2009年8月，是臺灣五十年來最嚴重的天災；重創了南臺灣，造成大部分許多原住民部落土地與道路塌方等嚴重災害。

【延伸閱讀】

原地流亡？莫拉克災後重建與原住民族人權議題之觀察 （下）

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燦爛時光會客室】第378集｜永久屋能永久嗎？ 莫拉克災後13年，原民回鄉仍無期？〉

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燦爛時光會客室】第377集｜「我要真正永久屋！」莫拉克風災後，部落被重建還是遭毀滅？〉

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莫拉克風災11年永久屋政策問題多 原民團體籲政府通盤檢討〉

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部落亮點成「違建」　政府強拆原民死諫〉